昨晚姑父烧扁尖老鸭汤,扁尖笋放多了,特别咸,但是香,特别香,八角、香叶、鸭、扁尖,这几味炖汤的香味浓烈又特殊,我立刻想起来上一次吃扁尖老鸭汤还是两年前在芝加哥。

我们那时候都住在学校附近的郊区,一个平常爱吃爱玩的同学打听到了城里的上海菜馆叫我一起去吃,菜单早就发在群里,提前订好菜才能吃,特别是一锅扁尖老鸭汤,至少提前24小时预定。刚好那个周末扁老师来拜访,我以为扁老师不喜欢陌生人很多的社交场合,还在犹豫要不要拒绝同学邀请,结果扁老师欣然同意一起去吃饭,于是我们就凑上了这一桌宴席。

鸭汤是很好,的确就是八角、香叶、鸭、扁尖炖出来的香味,又额外放了大块的芋头,像软糯的海绵吸足了鸭油和鲜味,煮散的芋头碎又给汤勾上一点芡。昨天姑妈想往汤里加山药,想来也会是一样的效果,但是被姑父拒绝了,因为他不想汤变浑。话又说回芝加哥的老鸭汤,整整一大砂锅,我们每人喝了一碗后就收手等着打包了。那家店门脸是一家日本料理,当然菜单和柜台看起来也并不非常日本,不如说是“中国人理解里的日本料理在美国中西部的实践”,黄瓜卷、牛油果卷、海苔外卷饭再裹鱼子,应有尽有。如果只是平常路过进来吃饭,恐怕就只能吃到这些,会以为这就是一家不算高级的日本料理店吧。但是经过了靠门口的几张小方桌,里面的圆台面上每桌都有一个大砂锅——就是老鸭汤,席间聊天语言都变成了上海话。

除了这锅鸭汤我还记得吃了爆鱼,做得很好吃,鱼炸得不算太干,红烧的汤汁也是我喜欢的样式,并不粘稠红亮,那样的都太甜,要轻薄一些的酱汁才能浸满炸过的鱼而不是挂在表面。最后甜品一人一碗酒酿小圆子,汤可能是藕粉冲的,有一点点浅淡的香气。这一碗吃完扁老师立刻陷入food coma, 回去的路上都快睡着在同学的车上。

我们后来还给住附近城市的朋友推荐过,说了几次要再去吃结果最后还是没再有机会。扁老师还加上了老板娘的微信,逢年过节能在朋友圈看到卖粽子和点心。

这就是所谓一期一会吗?这辈子恐怕都很难有机会再拜访的地方,散落在记忆的角落里。

我能想到的另一个例子是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鱼汤店。叫什么想不起来了,店具体在哪儿也想不起来了。我记得是市中心一个车站的底楼,像是一个市场,有卖鱼卖肉的、点心饼干的,周围一圈就是小餐馆。最尽头是一家卖鱼汤的。那家店是不是只有鱼汤一种产品?我想不起来了,但是我每次去都是吃鱼汤。根本不需要懂瑞典语,就说一份鱼汤,柜台边上就是海桶,服务员流水线式地舀上一碗鱼汤,再顶一坨鱼油(还是奶油?),再下一个安排几块饼干面包,齐活。那个汤红彤彤的,或许是虾油熬的。质地很浓郁,如果不是在北欧的冬天里我一定会嫌油腻,但那就是北欧的冬天,天好像永远是黑的,屋里永远亮着灯,下午三点捧着鱼汤也会以为在吃夜宵。先趁热喝小半碗,等它没有那么烫了就用面包片蘸着继续吃,吃干抹净,走了。

那家店我去吃过好几次,权作冬日慰藉,但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最后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。可能那时候年纪小,什么都觉得有下次,世界尽头也能再来一次。

紧急去下厨房搜了搜,瑞典鱼汤原来是有番茄和洋葱的,那红彤彤的或许是番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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