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warning】暴力幻想

前一阵看《长日将尽》，乍一下看到“响晴”。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了，陡然生出一种像看外语一样的陌生感。

天晴也是有声音的吗？

我前一阵看了好多李翊云的采访。这位作家一直在我的想读列表里，但一直没有读过。最近可能是要进中国市场，李翊云上了很多中文的节目。

她提到用英文写作的过程中，作为一个非母语者去 approach 英文，会从母语者习以为常的词句中推敲出另一番滋味。李翊云举了个例子，kill time, 我们会翻译成消遣，但是字面意思上就是“杀时间”，是多么暴力的一种说法啊。杀时间，杀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啊。我觉得很有意思，因为在书面用语之外，在平常上网和同辈之间聊天也不会说“消遣”，而是就直译成“杀时间”。

这不是独属于作家的敏感，很多非母语人都感觉到了这种暴力，拥抱了这种暴力。

我小时候，忘记从哪里听到“杀瓜刀”，问爸妈是什么意思，他们说就是切西瓜的刀的意思。那为什么要叫杀瓜刀？我到现在也不知道。

这也是一种言辞上的暴力，我也经常会这么说：杀柚子、杀菠萝，所有我感觉需要费点功夫处理的水果都会说“杀”。我在处理这些植物的过程中确实也感觉到了暴力：手起刀落，咔——，熟透的西瓜迎着刀刃从中一裂为二；平行着切下十数刀，然后仔细而坚决地贴着瓜皮走一道，嗤——，就是完美小块的哈密瓜；在柚子皮上“唰唰”划几道，可以把整张柚子皮像小灯笼一样剥下来，然后我喜欢看着电视剥满满一盒柚子肉，放冰箱里吃好几天。

我之前看滇西小哥的 youtube, 阿盆姐有一次从地里摘卷心菜，双手迅捷地一旋，一大颗圆圆的卷心菜就拧下来了。评论里也有人说，这么田园牧歌的频道不知为何在这个画面上特别血腥。真的很暴力，特别是阿盆姐的动作太熟练利落又轻描淡写了，仿佛是生涯人头数让其他选手望尘莫及的传奇杀手。

啊，说回“响晴”。

我印象里以前上学，课本文章里有过这个词。或许是老舍？巴金？老师好像是说“响”是一个程度副词，响晴就只是很大的大晴天。那为什么响是程度副词呢？我好像没问过这个问题。

碰巧李翊云还在访谈里提到，英文里会说 loud colors, 就说颜色太花里胡哨，吵着眼睛了。这样的通感又是哪里来的？为什么颜色太繁杂，会让耳朵觉得吵？

那为什么天气大放晴，会让耳朵觉得吵？

雨季接近尾声，最近大晴天多了起来。人真是很烦的一种动物，前一阵天天下雨我就特别蔫儿，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。这两天大太阳，又不愿意出门，嫌晒得头昏脑胀。

热带的响晴天气里，天很远但不高，总有洁白又大朵的积云在蓝天上。天蓝，但蓝得并不浓郁，更像是平常商品中刻板印象的“天蓝色”。我这说的什么废话，天是天蓝色的难道很奇怪吗？

因为提到老舍和巴金我就会想到北京，而北京的大晴天我印象里总是秋冬的样子，这是北京在我印象里难得美丽的时候。天幕很高很高，真正的万里无云，一整片深刻的蓝色挂在那里，一个纯粹的天。

那根本没有东西会响啊？

上周打球就热起来了，球友说嗯，雨季结束了。这乌鸦嘴一说完，雨季就安可了两天。我为了避开大雨，坐了绕路的公交车，半个多小时过去雨都快停了，我一看地图还有三十几站，又跳下来换地铁。

李翊云上的那个播客：

还有一篇采访稿：李翊云：当一个作家拒绝和解 - GQ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