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id of Nowhere

Welcome to the middle of nowhere. That's right, absolute nowhere.

苹果的替代品

——说的是一种水果。

我不喜欢吃苹果。

我不喜欢门牙在光滑的苹果皮上蹭一下然后戳破的质感;我不喜欢牙齿咬进果肉的触感;我不喜欢苹果汁微微冒着泡流到手上的感觉。脆的苹果我不喜欢,沙的苹果我更不喜欢,那种粉尘裹在牙齿表面的触觉可以流连很久,只有喝汽水或者刷牙能去掉。在脑子里想象这些都让我难受得一激灵!

我上网,发现这可能是ADHD的一个症状。

这也行?我以为我只是讨厌吃苹果。

我上网,给自己诊断出了不少什么什么D的症状:我受不了很吵的环境、我不停换新鲜爱好、我不能专心只做一件事……上网之前我还以为这都是很普通的个性!然后我上了更多网,学会了这什么什么D都是 disorder 的意思,只要生活没有出问题,那就可以不算 disorder.

我的生活没什么问题,这些小毛病虽然很烦,但说来幸运,我也不是不能解决:可以花更多钱租比较安静的房子,可以上很多体验课,可以一边写作业一边听歌,当然也可以不再吃苹果。

以前好像还没有这么不爱吃苹果,上中学时住宿舍,食堂菜很有限,每周末放假就会从家里带上一周量的苹果,补充维生素。我爸妈还会精心挑选嘎拉果这个品种,因为个头小,一次吃一个;皮又厚,放书包里颠一下没事儿。这品种名大家都搞不清楚哪里来的,是说它皮厚肉脆咬起来咔嚓响吗?还是山东人种出来的新品种,在他们方言里叫这名儿?——在我们的想象中,山东方言就是这个口音。而且这苹果到底是叫什么?嘎拉?嘎纳?加纳?

直到很后来我才知道,这是 gala 的音译。宴会苹果?

而且后来我知道了,英文里爱给苹果的品种起各种花里胡哨的名字,有gala,envy,red delicious (红蛇果),还有 granny smith。

Granny smith 到底是谁啊?真的有这么个人吗?但不管怎么说,这是我比较好接受的一款苹果。因为它是绿的,更硬更酸,最主要的是因为它不太会整个拿着啃,切成薄片做菜用的多。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觉得人家的传统节日很新奇,想在家里做苹果派,狠狠买了一两斤的granny smith,细细切成片,核儿全都喂给厨余垃圾处理机。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见这种家电,心说美国人日子真好过啊,水槽都不用收拾,米粒蛋壳儿全冲下去,咔咔咔卷一通就能收进单独的垃圾袋。

哈哈,高兴得太早,在我丢进第七八个苹果核的时候,厨余垃圾处理机卡住了。

咔咔——咳——呜呜呜——然后就不动了。

找人来修,工人掏了半天,除了几个面目全非的苹果核,还泛上来半块百洁布。罪魁祸首原来并非 granny smith,但之后的果核我也不敢往里面丢了。

这些都是外国来的新品种了,小时候常见的是烟台红富士、阿克苏冰糖心。

我小时候爱看吃喝文学,常被汪曾祺梁实秋骗得自习课上默默擦口水。我就记得汪曾祺说冰糖心苹果特别甜,而且没有核,吃到最中间是晶莹剔透一块结晶果糖,所以叫做冰糖心。我吃过的冰糖心怎么从来没有这样的,好像就是普通的苹果啊?

烟台红富士更是果篮必备单品,有段时间流行在大苹果上印字,“福”、“寿”一类,应该是在果子生长过程中贴上一个字模,这个字上就没有晒到太阳,于是还是黄色的。好像九品芝麻官周星星。我家没有折腾过这些,吃的都是普通红富士。我印象里这种苹果就是好大好大,怎么也吃不完,一边吃一边氧化了,有铁锈的气息,更不爱吃了。

不过我吃过的也不多,一方面不喜欢吃,另一方面这种有名号的苹果经常是装在盒子里,逢年过节送人用的。家里收到这样的礼物就像击鼓传花,先偷偷打开盒子看看有没有坏的,都翻一遍没问题再把盖子盖回去,好转送下一家。如果谁家收到的苹果的品相看起来不妙,那就不能再送人,只好留着自己吃了。小时候过年我爸妈常为此计较许久,后来他们的工作职位更高一些,反而人情往来少了很多,收到的礼物如果有爱吃的就能留下自己吃。

在我上大学之后,终于有了给自己买东西的自由,几乎就再也没买过苹果!

梨、橙子、西瓜、桃,什么都好,总之不想吃苹果就可以不吃,自由竟然就是这样。

我认识了一些在家乡长大没见过的水果,发现芭乐才是一种完美的苹果。芭乐和苹果一样洗一洗就能直接啃,和苹果一样皮是脆的肉是甜的,但芭乐的皮这么薄,轻轻地在门牙下裂开。生一些的果子是脆的,酸甜干脆,嚼起来咔嚓咔嚓。熟一些的果子是软的,像奶油一样浓郁,充斥着热带水果的香气。芭乐还没有核,中间的籽嚼嚼也能吃,最中心是一包软乎乎的瓤,这也是一种冰糖心吧!

最近在超市买到新西兰产的脆柿,真厉害,新西兰人又种上柿子了。柿子应该是原产在中国的,我姑妈家以前乡下房子院子里就有两棵柿子树。相当高产,每年都给我家十几个。是一种小小的圆圆的柿子,要放在米缸里催熟了才好吃,熟了的柿子很软,剥开皮,果肉像溏心蛋一样流淌,非常甜。我以为脆柿是东北的品种,原来新西兰也有气候能种。买来把皮削了拿起来啃——这不也是一种苹果?

好好笑,何必要在别人身上找苹果的影子。都怪苹果成了水果的代名词,说到吃水果就是吃个苹果,换一个语言都没用,A for apple!

我现在偶尔也会吃苹果,因为秘书老师每周开组会都给大家准备水果,拿了也就吃了,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。长大了,感官没有那么敏锐,能忍的东西也更多了。

虽然不喜欢,偶尔吃一个也无妨;因为不喜欢,所以不想买就可以不买。太爽了,这成长带来的自由。

秘书买的还是 gala, 真不愧是开会苹果啊!


Comments

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CC BY-NC-ND 4.0

Powered by hugo. Theme adapted from no style please.